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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代:激荡1977:第36章:给于大夫指个方向

    燕京西单,与西单商场对望的一家西餐厅,确切的说,这是一家莫斯科餐厅,门面精致,哥特式的装潢颇有上沪租界的设计感,但里头没多少人。

    聂子航与于华之所以会选在这家餐厅吃饭,起因是我们的于大夫在出门时正好拿了一份《燕京日报》,《日报》上正记载着一篇李岩良撰写的报道:

    “……在做决定之前,我与记者朋友们狠下心,各自拿出五元钱准备安排一次真正的吃西餐实习,点餐时,菜单上的俄文被我们全数抄了下来。”

    而于华大夫,为了在顾秋面前展示一把豪气,当下就把用餐地点定在了这间饭店。

    令聂子航感到滑稽的是,当他俩走进这家莫斯科餐厅的时候,店内的服务生并没有如后世那般穿西装、打领带,他们穿着中山装,披着大坎肩,与整个欧式建筑产生一种怪异的冲突美。

    活像当今的国内,正处于时代变革、与全球接壤的关键节点。

    两人在靠窗的一处位置以后,服务人员友好地递上了菜单,整篇菜单上罗列着俄文、英文、中文三种语言,纸张则偏软偏黄,印刷字体呈旧红色。

    “你可想好了,每人得出五元钱,你要请我吃饭,就得出十块钱。”

    聂子航把菜单递给眼神正在乱瞟的于华大夫,笑着提醒道:“现在走还来得及,咱们可以去随便哪家国营饭店吃一顿。”

    十块钱,在此时用来吃一顿饭,显然是太奢靡不过了。

    豪气一过,于华心里也不由滋生点后悔来,一面肉疼,一面又不得不打肿脸吃胖子,免得教对面这位顾秋先生小看了去。

    他把心一横,坚定道:“来都来了,当然得吃!”

    聂子航强忍住笑意,静静地看于大夫装大款:“你是几几年开始做牙医的?”

    “77年,那会儿我刚中学毕业,在县里头做牙医。”

    有了这一阵交集,于华与聂子航也渐渐熟络起来,话中也没什么可遮掩的:“年底的时候,我父母找了燕京的关系,让我上燕京这边儿的卫生所进修。”

    于华虽是江浙人氏,但燕京呆久了,时不时也冒出两句京片子的口茬:“你呢,我记得你病历上姓聂,叫聂子航是不是?顾秋是笔名儿?”

    “是啊。”等待上菜的间隙,聂子航把玩着一只玻璃杯:“我来燕京读大学的。”

    “高考考上的大学?”

    “是啊。”

    于华同志重叹了口气:“我就没考上,落榜了,才去当的牙医。”

    “去年报考的就有570万考生,十年废考,恢复的第一年,考取自然有难度。”聂子航安慰他道:“你要是想考,今年一样能考的。”

    “我没这个打算了,既然落榜了,就说明我不是这块料,我这人主打一个自我认知清晰。”于华又问:“伱考上的哪所?”

    “燕京大学。”

    于华深深吸了口气,又给聂子航比了個大拇指:“这下我不奇怪,你能是顾秋了,燕大出人才。”

    聂子航笑着摆了摆手,接着问道:“大学是一个研学的平台,思想萌芽的摇篮,但不是每个人都适合这里,有本事的人就算没读大学,也一样能获得成功——

    所以你后续打算做什么?当牙医一条道走到底?”

    “怎么可能!”于华笑道:“我呀,想去县里文化馆工作,那儿既体面又清闲,我打听过,平常没什么事儿,上班点卯也随意得很。

    写写东西,喝喝茶,看看报,欸,你说这日子过得滋润不滋润?”

    好一条咸鱼,但确实符合一个普通人的人生目标。

    “那你就不想留在燕京?”

    “想啊。”于华笑着又叹:“但燕京岂是说能留就能留的,估摸着进修期一结束,我就得收拾包袱滚蛋咯。”

    “如果你想的话,我倒有个主意。”

    于华眼睛一亮:“你有主意?什么主意,说来听听。”

    聂子航一笑:“这样,你的《第一宿舍》就投稿到杭州的《西湖》杂志去,抽空再写一篇短篇小说,我帮你看看,再看看有没有什么门路。”

    顾秋都发话了,于华顿时充满信心:“好!这几天我就赶一篇出来。”

    “不用着急,写文章最忌讳急功近利,你慢慢来,最好用心立意,打磨打磨。”

    两人说话间,俄式菜被服务人员端了上来,一份叫Шкварки,没有中译,就是一盘红烧肉闷熟的菜品,而且未淋酱汁,看上去十分生猛;

    另一份叫драники,也没有中译,像极了煎饼果子,主料是土豆和大饼,再配上一小碟子酸奶油供顾客蘸取;

    最后一道叫Холодник,从外形上看像是加了草莓酱汁的一大碗甜汤,其实主料是高加索地区的发酵酸奶,再放入切丝的甜菜、黄瓜丝,与一大枚切开的熟鸡蛋。

    即便在后世,聂子航也对俄式菜没有什么心得。

    现今从外观上品评,只觉与俄罗斯民族的彪悍生猛如出一辙。

    聂子航排斥的心理没有那么显著,他吃过最黑暗的料理应该是后世的印度料理,那简直可以称之为香料烘焙——即用大把的香料制作菜肴,无论菜肴本身是肉还是蔬菜。

    但于华可就不一样了,初端上菜,他的后悔之意达到了顶峰,尝试性地舀了一下泛着粉色的酸奶甜汤,一凑近,嗅见一股酸奶特有的发酵酸气。

    “这……东西能吃吗?”

    有着后世的西餐经验,聂子航自告奋勇地舀了一碗。

    味道实则不错,口感稠密酸甜,很适合在夏天饮用,作解暑之效。

    不过这类食物,大概不会是现今燕京人的心头所好。

    于华没动一口汤,就着特别像煎饼果子的драники,包着红烧肉下肚。

    两人吃到最后,已经有眼尖的服务人员上来出示账单。

    1978年的账单,聂子航也是头一回看。

    不得不说,这一套西式上餐流程,这些西餐饭店倒是学到了十成精髓。

    “总共11.5元,外加票证。”

    听到这话,于华脸色一变:“不是每人十元。”

    聂子航接过账单,豪爽道:“我来吧,你出票,我出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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