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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代:激荡1977:第5章:破壁

    燕大西语系教室,面积约在四百平左右,阶梯型教室,侧面开着四扇2米见方的切格大窗。

    从内向外望,树梢交错掩映。

    北地冬季漫长,若在春夏之交,于室内向外投去目光,便可见满目蓊绿交映,春意弥漫的燕园。

    聂子航与陈立业并排坐在阶梯教室中段近前的位置,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周遭:

    1978年的燕大教室与后世有很大的出入,既没有便于讲课的多媒体投屏,也没有活动式的黑板。

    讲台上十年如一日的铺满粉笔灰,阶梯教室里也仅仅坐了一半不到的人。

    陈立业悄悄附在聂子航耳边,小声说道:

    “子航,你说今天是谁给我们上课?第一节课又要上什么?”

    脱离了数年课堂的人,对上课显然有着巨大的热情。

    阶梯教室里充斥着细密的议论声,坐在聂、陈两人身边的另外几位同学,低声谈论的话题也不外如是。

    聂子航搜索了一下记忆,摇了摇头:“这谁说的准呢。”

    1978年距离他太过遥远,即便曾上过燕大校史课,也在后世的校史馆观摩过照片,但除了颇负盛名的几位老学者,能够记住的人名并不多。

    陈立业十分兴奋地搓着手指,特地从小布包里拿出纸张和水笔。

    但他忽然又担忧起来:“子航,我英语底子差,跟不上老师的进度如何是好?”

    聂子航笑了起来:“对自己有信心些,我听人说,燕大的老师都没什么架子,只要你一心好学,多学多问便是。”

    陈立业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门外出现了一道身影。

    一位身穿老式西服的老先生走了进来,他的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拿,满含笑意地走到讲台前。

    “同学们好,我是西语系主任,李复宁。”

    刹那间,整个教室安静了下来。

    ……

    燕京师范大学小红楼。

    日光从半开的窗棂外照入,在一张一米见方的红木桌上,摆放着大量的手稿。

    这些手稿颜色不一,有的微微泛黄,裹挟着岁月的痕迹;有的成色崭新,连笔记也是新的。

    日光惠及的纸面上,记录着十分连贯的西班牙语段落。

    它们的页脚上都注有不同的年份。

    存于1959、译于1965……

    而其中一部分的注脚似乎更长,纸张也更泛褶皱:

    幸于1970年6月由张黎组长索还。

    手稿的主人,一位戴着黑框圆眼镜的老人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一本全西班牙语的《堂吉诃德》。

    她的头发细密,梳篦整齐,一支笔在她的两指间如鱼得水:

    “他那类绅士,一般都有一支长枪插在枪架上,有一面古老的盾牌、一匹瘦马和一只猎狗。”

    “他日常吃的砂锅杂烩里,牛肉比羊肉多些,晚餐往往是剩肉凉拌葱头,星期六吃煎腌肉和摊鸡蛋;星期五吃扁豆;星期日添只小鸽子:这就花了他一年四分之三的收入。”

    笔触进行到酣畅之时,她的手越写越快,快到手腕开始抖动,都仿佛沉溺在《堂吉诃德》中无法自拔。

    “笃笃笃”,一阵轻快的敲门声不合时宜地响起了。

    她放下纸笔和全西班牙语的《堂吉诃德》,到屋子前开门。

    一个朝气蓬勃的小伙子站在门外:“杨老师,有您的信!”

    杨降温和一笑,接过信时对小伙子致谢:“谢谢你,同学。”

    信上没有署名,也没有寄回地址。

    杨先生半带上门,容许一点阳光溜进室内,半含疑惑地拆开了信封。

    “杨师亲启:”

    杨降的手肘轻轻颤栗了一下。

    熟悉的字体与口吻,她几乎不用去看信尾的署名,就能知道这是自十余年前分别,便再未会面的——

    钟实秋。

    “风雨浮萍,赧愧见您与钱师。”

    她被强行拉倒宿舍外剃阴阳头,在外文所苦扫旱厕。

    但即便在那样一个又一個惊雷般的深夜里,她也从未哭过一回。

    《堂吉诃德》初稿被尽数收缴上交时,她急的快落下泪来。

    然而今日,收到这封信的杨降心头一酸,滴下一颗滚烫的热泪。

    ……

    教室内瞬间安静了下来,听过李复宁这个名字的学生,已沉浸在热血与敬佩中,没听过这个名字的学子,则因对知识的渴望、导师的尊敬而安静下来。

    至于聂子航,内心更是久久不能平静。

    李复宁,早年与闻亦多、钱中输等著名学者共读于西南联大,四十年代留洋深造后,于1950年毅然回国。

    彼时,李复宁在回国途中也历经了一段不小的波折。

    1977年之后,李复宁俨然成为了文学界的中流砥柱之一。

    而对于聂子航来说,曾只能在校史馆无声书页上了解的时代人物,现在却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

    他的激动比任何人都真实。

    “今年啊,燕京大学总过招收了1100余位学生,而咱们整个77级西语系也仅有110多位,也就是在座的各位。

    其实我的说法有所错漏,从如今在校的75级工农兵大学生算起,到今年的此时此刻,西语系也仅有你们113个人。”

    李复宁满含深意地笑了起来,继续说道:

    “今天啊,我让教务处把所有西语系的学生安排到这里,是为了上开学的第一堂课。

    不过,这第一堂课啊并不在这里上,而是在图书馆上。”

    有学生云里雾里的问道:“图书馆?”

    教室中响起另一道声音:“我听说过!燕大历经校址变迁,图书馆也几经辗转,但藏书丰厚!

    开学第一日我就想去图书馆领略一二,可惜没有开馆!”

    又一道饱含热情的声音响起:“老师!我们现在就出发,如何?”

    李复宁一挥手:“现在就去!”

    燕京大学西楼图书馆于1975年落成,整栋建筑共分三层,已颇有现代图书馆的风味。

    还未开馆的图书馆十分冷清,李复宁带领着西语系110多位学生进到馆中。

    “图书馆的一层除了公共区域,还有一处汉字激光信息研究技术部,于1976年迁入馆内,不允许闲杂人等入内。”

    来到图书馆的学子们大多十分兴奋,毕竟在六七十年代,书籍是十分珍贵的物品。

    西学文艺书籍更是凤毛麟角。

    李复宁领着学生们来到二楼,经过借书区,抵达西面一处封闭的门前。

    “这里,就是燕大图书馆的西学区了。”

    “去年年初,西学区被批准允许开放,但我向周校长申请,请各位老师、教授从小门进,这扇门要等77级的学生来开。”

    聂子航顺着李复宁的话看向两扇紧合的木门,门墙上贴着呈十字的封条,象征意味极其浓郁。

    李复宁从袖口中摸出一把钥匙,说道:“这就是我想给你们上的第一课,破出壁垒,破除封禁,研学没有边界,更没有止境。

    如果自我受限、自我桎梏,那么无法创造出具有艺术价值的任何文字。

    我想请你们当中的一个同学,来替我打开这扇门的锁。”

    李师话音方落,聂子航抢在众人之先,踏出还在犹豫的人群,举手道:“老师,我想试试。”

    “好!”李复宁欣慰问道:“伱叫什么名字?”

    “聂子航,子孙的子,起航的航。”

    人群中忽然传出一阵窃窃私语:“他就是《日报》上那位状元……是不是?”

    聂子航取过李师递来的钥匙,拧开锁,“嘭”的一声,一脚踹开了封禁多年的西语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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