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痛苦的记忆涌上卡诺心头。

    漫长的时间，早已经让他模糊了记忆中父母的身影。

    唯有那暗黄色苍穹下，燃火的村庄中，血淋淋的骸骨铭刻在他的灵魂深处。

    他摇摇头。

    强迫自己从回忆中挣脱出来。

    “天使的父亲，会是一位真正的神明吗？”卡诺不无好奇的说。

    “嘘！”

    圣吉列斯把食指轻轻竖在唇前。

    比出了个禁声的动作。

    天使温润的声音混合着暖风，徐徐传来，“他是全人类之救主，是信仰之死，推崇科学和真理，神明无法同他相提并论。”

    “嘶——”

    卡诺脸上满是惊讶神情，抚摸着自己的下巴。

    他在想，到底一个人该多么的狂妄，胆敢自称全人类的救世主。

    “那么他来接你了吗？”

    卡诺说。

    “嗯。”圣吉列斯点了点头，而后便陷入沉思当中。

    没有继续回话。

    这让她看上去有些心神不宁。

    类似的情况卡诺已经在近段时间碰到过许多次。

    他也不着急，只是安静的待在天使身旁，默默的等待着。

    他的目光从天使撑开的羽翼下掠过，穿过面前大开的窗户，落到黄铜堡垒下方一望无尽的空地上。

    曾几何时。

    这里还是充满黄沙和辐射的绝地。

    但在占领黄铜堡垒后的近两年的时间中，一切都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从鲜血山脉下抽取的干净水源，让已死的荒漠重新焕发了生机，绿油油的稻草连绵成片，展现着喜人的活力。

    城镇在天使的带领下被建立起来。

    充满理想和活力。

    纯血部落的子嗣们在宽敞明亮的教室当中学习从黄金时代遗迹中搜集来的知识和战争以及战斗的必备技巧。

    人们在宽敞的街道上来来往往，忙活着自己需要去做的事情。

    再也不用因为变种和辐射野兽的到来而提心吊胆。

    在整座城镇的中央，所有道路的尽头。

    是一座天使雕像。

    天使双翼撑开、手持长剑。

    目光中闪烁着愤怒的火焰，脚下踩着变种人头领的首级。

    威风凛凛、震人心魄。

    在过去两年时间里，卡诺无数次的出生入死。

    奄奄一息。

    可每当他回到这座城镇。

    从鲜血山脉上看到眼前这片风景，便会感到心情难以言喻的舒畅和放松。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哪怕是在未来某天的战争当中。

    丢掉自己的性命。

    他也可以高喊，他在为全人类的解放而奋斗。

    他跟随在天使的身边，为了一项最伟大的事业而献出自己的生命。

    这是他的理想。

    也是一个男人最终极的浪漫。

    他死而无憾。

    当卡诺从关于死亡的畅想中回过神后，他将自己的目光看向身旁的天使。

    诗人曾经在私下里和卡诺说过。

    天使是一颗被雕琢成人形的星辰，卡诺简直再同意不过。

    两年多的时间。

    天使成长到堪称伟岸壮阔的体型。

    她的身高足足有成年人的两倍，卡诺的身形在战士们当中已经算得上是高大，但也只是堪堪到达天使的腰侧。

    她的形体纤秾合度，既有着女性的柔美，也有着战士的矫捷。

    金色的长发犹如瀑布般顺着曲线完美的脊背倾泻而下，在恒星的光辉中闪耀着光泽。

    琥珀色的眼眸中饱含深情、再然后是如同细雪般白皙无暇的肌肤。

    尽管卡诺从未见过真正的雪，但他认定那传说中的景象定该是这般的色泽。

    最后便是天使身后，点缀着珍珠和白银挂饰的雪白双翼，纯白无瑕的羽毛在傍晚的凉风中轻轻的颤动着。

    他的天使身上穿着一件仪式性的盔甲。

    白金相间、青铜披风。

    这盔甲无法和天使的美丽相提并论，但依旧能勉强包裹住原体灿若星辰的辉光。

    但现在——

    这光辉闪耀的、完美的天使。

    眉头蹙了起来。

    即便是卡诺都能明显看出她在担忧、思索着什么。

    联想到刚才两人间发生的对话，卡诺略作思考，最后还是大着胆子开口道，“天使，您父亲的到来让您感到担忧？”

    “嗯。”

    天使点了点头，而后松了一口气，轻声道，

    “我不确定我在巴尔上做的这些事情，有没有达到父亲的要求。

    他是信仰之死、而巴卫二的纯血子民们却将我当做神明崇拜。他在全银河范围内推行帝国真理，但我却有一双神话传说中天使的翅膀。”

    “在他所有的子嗣当中，我是最特殊的一个。”

    天使叹息道，“我不确定这些特殊之处，到底是为何出现在我身上。”

    “大人、恕我直言。”

    卡诺耸了耸肩膀，说：“我们每一个人都独一无二，与众不同，实在是没必要为这些事情担忧。您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但这能力是否也同样给您带来了额外的困扰。不若把我们的视角放在眼下，先尽可能把手头里的事情做好再说。”

    “你说的有道理。”

    圣吉列斯点点头，而后脸上露出一抹微笑，“感谢你开导，现在我感觉好多了。”

    “您的夸赞让我无地自容。”卡诺挠挠头，笑嘻嘻的回答道。

    “拉多隆那边的情况现在怎么样了？”天使问道，她脸上的笑容收敛，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他正在集结军队，等待机会。”

    卡诺说，“猩红颅骨教会是巴卫二上最后也是最强的变种人势力，拉多隆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低头握住挂在脖子上的项链，项链末端是一张老旧模糊的全家福。

    在七年前。

    残忍杀害他父母、掳走他妹妹的。

    正是猩红颅骨教派下的一位猩红主教，而如今饱饮仇敌献血之刻终于到来。

    想到这里，卡诺感觉自己的灵能在沸腾、燃烧、渴望着将这些狰狞的变种撕扯粉碎、化作灰烬！

    “不要被仇恨支配你的理智。”

    天使的羽翼轻柔的从卡诺头顶掠过，她似乎能读懂战士的想法，“我们是正义的审判者，绝非只知杀戮的屠夫。”

    “我明白！”

    卡诺点了点头，“我会谨记您的教诲。”

    “走吧。”天使伸手抓住卡诺的肩膀，从敞开的窗台上一跃而下，“我们去拉多隆那里看看，希望在我父亲舰队到达之前，我们能将这颗星球上最后一座毒囊给彻底拔除掉。”

    “我愿意为了这个伟大的理想付出生命——啊啊啊啊！”

    卡诺刚刚张开嘴巴，风便从口腔中疯狂的涌入。

    连绵的群山和干涸的荒地从视野中急速掠过，化作一道道灰白色的线条。

    他的誓言还没来得及出口，便在猎猎舞动的狂风中化作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