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晴雯几个正焦急地倚门而望。
见宝玉终于回来,袭人大松一口气说道:“跑哪儿去了?这半天,老太太打发人来问,还好遮掩过去了。”
“二爷,你身上怎么……”晴雯眼尖,瞅见宝玉下身一片红,不禁惊呼。
“嘘,无碍,进去再说。”宝玉回来时已经确认,伤口裂开了。
刚才不让焙茗送他,就是因为这个,怕撞见人,焙茗又得挨骂。
袭人几个吓得花容失色,不敢吭声,赶紧扶他进来内房。
“总这么不让人放心,又是怎么了?”袭人一进来便问。
“瞧你们紧张得,没什么大碍,看我不是好好的吗?自己还能走回来呢。”宝玉却漫不经心地说道。
“焙茗他人呢?带你出去也不管。”袭人气得脸色都变了。
“与他无关。”
“若老太太知道了,看你怎么说?你们到底干什么去了?”
“教训了一个不能正确认识自己的人。”宝玉如是般回道。
“啊?打架了?”袭人一脸惊讶。
“算不得,他还不配跟我打,不说了。”宝玉躺下,“来,给我瞧瞧,敷点儿药,换身衣服,你们几个知道就行,不必声张,更不必担心。”
袭人忙去取药。
晴雯关切地问道:“二爷伤口流血了,痛不痛?跑哪儿打架去了?怪不得叫人去东府找你半天,说没见着你人呢。”
“啥?去东府找我?”
“对呀,记得二爷出去时,不是与焙茗说什么东府小书房一轴美人吗?都以为你们去了东府。”
“嗨!”宝玉摇头,哈哈一笑。
袭人取来药,晴雯与麝月主动回避。
可她们刚转身还没走出去,便听到外头人说:“二奶奶来了。”
袭人顿时紧张地道:“这可怎么办?二奶奶知道了,老太太还能不知道?”
“先把药收起来,我来应付。”宝玉将那夹纱被往自己身上一搭。
“宝玉。”凤姐人未到声先至。
这也是她一向风风火火的性格。
“二嫂子,我在呢。”宝玉朗声回道。
“你刚才出去了?”凤姐进来直问。
“嫂子怎么知道的?”
“你可别让人操心,这府里有什么事儿还能逃过我的眼睛?”
“那是。”宝玉笑道,“不过嫂子,我不是小孩子,不用全都围着我转。”
“谁让你是老祖宗的掌上明珠?”
“看嫂子着急的样儿,找我有事儿?”
“我能不急吗?袭人她们都让人找到东府里去了,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呢。”
“能有什么事儿?”
“我刚才看到焙茗了,你们肯定不是出去透气儿,你也不用瞒我。”
“二嫂子自己都说了,在这府里还有什么事儿能逃过你的法眼呢。”
“你们到底干了什么?”凤姐笑了笑,望着宝玉,“你也知道我的性子,即便你不想说,我也有办法去问焙茗让他说。”
“二嫂子定要知道吗?”
“也不怕实话告诉你,一是奉老太太之命,怕你走弯路,走错路,所以得时刻盯着你;二我也想看看你到底将整改如何进行下去,我这半个当家人也好学习学习。”
“二嫂子既如此坦诚,那我不坦诚岂不是对不住你的一片心意?刚才我带着焙茗去教训了铁头一顿……”
宝玉便将事件的前因简单说了一遍,但隐去他出手这一节。
伤口裂开自然也就没提。
凤姐听完,不以为然道:“宝玉,这种事儿还用你亲自出马?岂不是自降身份?”
“或许我亲自去的效果好。”
“即便如此,那也会落得一个主子欺负下人的不好名声,何必给人留下口实?”
凤姐嘴上这样说,心里想着,看来宝玉处事还是年轻,沉不住气啊。
宝玉觉得这样也好,故而回道:“多谢嫂子提醒,日后我多加注意。”
暂时他确实不想在凤姐面前锋芒毕露。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别说只教训他一顿,哪怕将他打残打废了,又能如何?我照样可以摆平。”
凤姐一副志得意满的神情。
继而又说道:“我只想告诉宝兄弟,有些事儿还是自己不出面为好,毕竟我们是大家族,自己出面难免会被人说仗势欺人,说出去名声不好,老祖宗老爷都忌讳这个。”
“多谢嫂子提醒。”
“就像你说的那个铁头,据我所知,他就是一个十足的街头混混,你开恩放走他母亲与妹妹,说白了就是不要她们,铁头心里本就有气,你又带人揍他一顿,以后还能不说咱的坏话?这时候你出面落不得好呀!”
凤姐语重心长,毕竟打心底觉得宝玉处理这事儿还是不够老练。
宝玉也只好顺坡下驴,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早知事先请教二嫂子,如今再说这话已无意义,倘若铁头不识好歹搬弄是非,还求嫂子帮着料理料理。”
“你放心,我一定让他闭嘴。”凤姐洋洋自得地道。
“多谢二嫂子,这事儿没必要让老太太知道吧?”
“你都向我坦诚了,那还告诉老太太做甚?那我回去了,不打扰你休息,有事儿记得找我。”
“知道了,嫂子慢走。”
晴雯与麝月将带着几分得意之情的凤姐送出怡红院。
袭人替宝玉褪衣换药,“伤口裂开,你刚才也动手了?”
“嗯。”宝玉趴着。
“二奶奶说得在理,咱是大家族,你堂堂二爷,出手打人叫什么话?”袭人一边搽药一边说。
“有些事儿我必须亲自出马,不然我的人设扭转不过来。”
“什么?”袭人没听懂。
宝玉不紧不慢地道:“无论是你们,还是外界,对我都有刻板印象,若是准确也还罢了,可有些完全是偏见,只看现象不看本质,往后我需要慢慢扭转过来。”
“那你准备扭转到哪个方向上呢?”袭人又想见机劝导。尽管刚才没听懂“人设”是为何意,但刚才这段话她听明白了。
宝玉笑道:“反正我是不会学那钓名沽誉,入那国贼禄鬼之流。”
袭人叹息:“反正在你眼中,哪怕读书取士,都是前人无故生事,立意造言,原为引导后世的须眉浊物,对吧?”
宝玉笑而不语。
袭人也不敢多劝。别说是她,就是宝钗来劝,也一样不招待见。
……
想着宝玉的所作所为,凤姐回去竟有几分窃喜,对平儿说道:“宝玉一认真,我还以为他有多大能耐,原来也不过如此。”
接着将铁头一事告知。
平儿听完也道:“宝二爷终究年轻,那指定很快就有许多人说贾府的坏话了。”
凤姐道:“教训一下那些无知之辈,倒无可厚非,只是宝玉这方法……要是被老太太、老爷知道了,还不得骂人?”
“若宝二爷惯用这种为人处事方法,那别说贾府,恐怕大观园都治理不好。”平儿看了凤姐一眼,又疑虑地道,“只是宝二爷平常待人和蔼可亲,不是这样子啊!”
“回来的路上我也想过,待明儿再问问焙茗,可宝玉也不是一个说谎的人呀!”凤姐一时又想不明白了。
沉吟少许后,吩咐平儿道:“你传话给旺儿,让他去见见铁头,最好盯着几天。府外人不比府内人,也没个忌惮,那些混混嘴里还不知道会吐出什么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