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温在一天天降低,京元不愿意去自己没去过的地方,除了偶尔去和小芸儿见一面玩一天,就一直在南郊区活动。
除掉变异织雀以后,日子变得平淡起来。
看来像变异织雀那样会随意侵犯别的变异生物领地的物种,是很少见的,好几年过去,感染体们早已分好了地盘,只要不出现像是那场台风一样的自然因素,它们并不会随意侵犯对方的领地。
某一天京元在一处废旧工地找到了石灰和砖头,参照着一户居民灶房的结构,改造室内,给自己打造一个小灶台。
拆了一面落地窗,新磊了一面墙,墙面上专门留了一个出烟孔,给灶台通气出烟。
陆陆续续花了近两周的时间,小灶台完工了。
由于土灶台和室内的豪华欧式装修格格不入,他就找了几幅高档字画挂在那面墙上,把这面红砖墙给挡住。
有了小灶台,烧水做饭简单很多,虽然吃什么都一样,但他偶尔会尝试一些新的菜式,例如香肠炒饭。
小葱、蒜头、辣椒、姜,两个星期的时间里,他把这几样植物全凑齐了,开垦了一片菜田,移植到院子里。
植物们很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仿佛一切都没有变。
他挖到了土豆块茎和芋头,还有白萝卜胡萝卜莴笋,他把这些蔬菜全部移植到菜园子里。
甚至他在某户人家的院子里,找到了一颗柿子树,熟透的柿子烂的满地都是,弥漫着香甜的气味。
他捡了不少甜柿子回去,喂给小白吃。
其实他自己也很想吃,那股甜甜的香味想到就流口水。
可他失去了味觉,只能闻不能吃,时间越是推移,他对于美食的渴求就越是强烈。
炸鸡、汉堡、可乐、烤串、火锅、干锅...
深夜一个人躺在床上,总是不由自主地回忆起这些美食。
有好几次他都冒出冲动,想要把那一团“小型霉菌菌落”拿出来,看进化之后能不能让他恢复那么一丁点的味觉。
不奢求太多,只要能让他尝到咸味就好了。
如今他根本感觉不到吃饭的乐趣,每天的按时进食,只是为了压下胃里的饥饿感,但不管他怎么压,怎么往肚子里塞东西,那种想要吃肉的,吃新鲜血肉的欲望,也从未消失过。
总是有一個声音在他耳边回响,说别压抑自己了,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那样就能轻松了。
这些日子,他发现他的目光不自觉就会往小白身上瞟。
在孤独难耐的深夜,他也想过,不如就这么放纵自己算了,反正这个世界什么也没有。
他找到了一台能调试电台的收音机,可不管调到哪个频率,都只有一团嘈杂的电流声。
这个世界的人类已经完蛋了,没有活人了,只剩下一群怪物,他也是怪物当中的一员。
他只能靠着那台旧电脑里的电视剧,回忆正常的人类社会,回忆他的家,回忆他永远无法再见到的家人。
书籍,电影,音乐,这些东西无法抚平他心中逐渐扩大的空洞和寂寞。
唯有在和小白玩飞盘,去和小芸儿见面的时候,能让他稍微开心一些。
以前他觉得自己是个很乐观的人,不可能会得抑郁症,可如今抑郁的倾向,在他的心中不断扩大。
他不能闲下来,必须给自己找些事情做,必须要让自己忙起来。
有近乎一两周的时间里,每一天他都忙到深夜,他出门,挨家挨户地搜查别人的房间,不管是否吸引到丧尸的注意力,只要他遇到了,就会提着刀砍过去。
他觉得自己疯了,那只丧尸已经被他砍掉了脑袋,可他仍然用茄木刀把那个丑陋的头颅像是西瓜一样砸碎、踩烂,他把丧尸的头砍下来,用力地踢飞到河里,对着荒芜的田野大吼。
他说CNM!CNM的不长眼的狗东西!
他开始乱砸东西,把那些玻璃制的杯子砸碎,狠狠地挥舞茄木刀,把挡路的门全部劈成碎片。
一次他清理丧尸群的时候,一只丧尸没死透,跌跌撞撞爬了起来。
他自己都弄不清楚他是怎么想的,他把茄木刀扔下,徒手和这只丧尸搏斗。
他用拳头砸丧尸的太阳穴,用鞭腿踢丧尸的膝盖,把它的腿踢断,让它跪在自己的面前,他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地踹丧尸的肚子,踹丧尸的脊椎,踩丧尸的手。
他希望听到一声哀嚎声,可什么都没有,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只丧尸已经被他折磨成一团血肉模糊的马赛克了。
那一晚,他一定是哭了出来,虽然没有流泪。
第二天,他从这种疯狂的状态里恢复过来。
他控制情绪,不再把自己安排在紧凑的时间表当中。
他把小白抱在怀里,抚摸它的头,把脸贴在它温热的毛发上。
那天他去了市中心,去见了小芸儿,他有近半个月没来了。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58天,已经是11月底了,可能是12月。
午后下了一场雪,小雪,雪花落在他乱糟糟的头发和衣服上。
小芸儿穿着那件白色的裙子,站在超市的屋檐下。
那件裙子是京元帮她找来的,她穿了一个多月,还是干干净净的,她的头发是京元帮她扎的马尾,很漂亮。
她似乎有些埋怨京元很久没来看她,站在京元的面前,抬头直直盯着京元的脸,一动也不动。
她已经学会了很多的词汇,甚至开始自己钻研文字的含义。
虽然还不能表达完整的句子,但是她已经可以用一些词语,表达她的心情。
比如现在,她拿出一个本子,在本子上写“不”,“坏”,“压扁”。
京元没说话,抱住了她,伸出双手,拥抱住她的身体。
可小芸儿的身体也是冷的,没给他带来一丝一毫的温暖。
这个世界太冰冷了,正当他这样想的时候,一双小手,伸过他的肩膀。
那只冰凉的小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小芸儿用藤蔓把自己支撑起来,脸蛋贴在他的脸上,似乎是在安慰他。
京元愣了一下,明明他才是扮演大人的那个角色,此刻却像是一个哭泣的孩子般,在这个冰冷的拥抱里,微微颤抖。
直到此刻,他才能真正说自己适应了这个无情的世界。
天黑的时候,他再一次尝试着带小芸儿走出顺祥超市。
小芸儿陪他走了九十九步,在第一百步时停下。
鹅毛般的雪绒落在她如瀑般的黑丝上,或许是从漫画里学到的,她踮起脚尖,轻轻吻了一下京元的脸。
今天的她格外温柔,总是拉着京元的手,靠在他的身旁,没有任性,也没有自顾自地玩悠悠球或者画画。
也许是那个拥抱吧,两个冰冷的躯壳拥抱,让心靠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