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坐下讲吗？”即使戴着手铐，神屋医生也没什么紧迫的感觉，看起来十分轻松。

    目暮警官同意了。

    于是神屋医生又问：

    “可以进我办公室讲吗？你们也不想被一群人围观吧。”

    他的脸上没什么笑意，表情和眼神却很轻松。

    目暮警官和高木警官觉得这位神屋医生有些得寸进尺了。

    “你是犯人。”目暮警官表情严肃道。

    “我当然知道啊，我是犯人。”神屋医生举起手示意大家看她手上戴的好好的手铐。

    “我也没准备拘捕，甚至十分配合你们，难道连坐着讲一个故事的机会都不给我吗？”

    “等我讲完了，放下了，自然就跟你们回去了。”神屋医生的语气冷静理智。

    手术台上理智到宛如机器人的医生。

    于是目暮警官，同意了。

    比起站在医院的走廊上，被一群护士和病人以及病人家属围观，还不如到对方办公室坐会。

    至于讲故事……

    那就让他讲嘛。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遇到犯人被抓后，说一大堆的情况。

    只不过以往那些犯人，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通常跪坐在地痛哭流涕的讲述着一切。

    而这次的神屋医生，冷静的仿佛在接待客人。

    即使双手戴着手铐，也依然动作自如的给大家倒了咖啡。

    却给津岛修治倒了杯清水。

    随后自己坐在办公椅上，双手捧着咖啡杯，笑了笑。

    “如果津岛顾问不在的话，各位恐怕是听不到一切的经过了。”

    神屋医生喝了口咖啡，慢悠悠道。

    目暮警官表情惆怅僵硬。

    “你为什么……杀了龙介。”中村惠子抽泣着，压抑着哭声道。

    神屋医生却没有理会她，而是看向了一旁安安静静，甚至脸上写满了无聊的津岛修治。

    “津岛顾问觉得，我杀人的理由是什么呢？”他这样问道。

    “我对人的嫉妒心并不感兴趣。”黑发的少年轻描淡写的回望了对方一眼。

    “你只需要把你想讲的故事，讲的有趣生动就行了。”津岛修治语气平淡道。

    “人的嫉妒心啊……”神屋医生摩挲着咖啡杯。

    “我本以为自己从来不会对别人产生嫉妒的。”棕发的男人语气流露出世事难料的无奈。

    “我和你一样，我也是天才。”他笑着道。

    “十五岁考入东大，十七岁东大毕业，二十岁成为主刀医生。”

    “二十二岁的科室主任。”

    “在BMJ，JAMA，NEJM等期刊发表过十二篇论文。”

    “起码在医学这一方面，我的确是当之无愧的天才。”

    “是从小到大都被人仰望的存在。”

    “人类会对不如自己的人产生嫉妒吗？”

    “不会。”

    “我甚至从没将不如我的人放在眼中。”

    “我也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对其他人产生嫉妒。”神屋医生声音平缓，放下了咖啡杯。

    “你嫉妒水野先生？”目暮警官有些不理解。

    水野龙介，三十五岁，普通的汽车销售，甚至可以说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而神屋医生，二十二岁的大医院的医科主任，怎么想都是年轻有为吧？换成一般人，这个年纪还在小诊所实习！

    而且按照之前给他们带路的护士小姐的样子来看，爱慕神屋医生的人绝对不少。

    长相帅气，年轻有为，身价不菲。

    典型的成功人士。

    却说自己嫉妒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

    这话说的目暮警官都不信。

    “他一开始来找我时，跟我说自己得了癌症，治不好了，想找我替他看病。”神屋医生表情平静。

    “他当时拿的体检单，是普通小诊所的体检单，我让他再检查一次，他拒绝了。”

    “说不想再一次面对同样的结果。”

    “第二次来见我时，他告诉我，他为了不拖累妻子，决定离婚，净身出户。”

    “我没能阻止他。”他仿佛感到了抱歉。

    “我开始怜悯他。”

    “当他第三次来见我时，他硕自己准备好了接受手术，手术成功了之后他就努力追回自己的妻子，手术不成功的话，他也已经做好了思在手术台上的准备。”

    “在手术之前，他终于同意再一次接受全身体检，检查身体是否适合做手术。”

    “检查报告出来了，他十分健康。”

    “之前的结果是那家小诊所的失误。”

    “他开心极了，跟我说要回去找他的妻子复婚。”

    “说他有多么多么幸运……”

    “贤惠温柔的妻子，活泼可爱的女儿，温馨美满的家庭，以及……失而复得的健康。”

    “我看着他炫耀自己有多幸运时的表情，产生了嫉妒。”神屋医生说到这里，停下了话语。

    “他这么普通的人，却拥有了幸运的豁免权，可我……”

    神屋医生看着自己的手掌，掌心带着薄茧。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稳稳的。

    那是曾经被誉为最适合拿手术刀的手。

    但在神屋医生自己的眼中，这双手已经不再稳了。

    “我从死神的手中留住了一个又一个生命，替无数人救下了他们的亲人，友人……”

    “当然，这是医生的职责，我也并没有想说自己有多了不起的意思。”

    “我只是觉得……”

    “我救下了无数人，看着他们恢复清醒，恢复正常，和亲友欢庆的模样。”

    “却无法拯救自己。”

    “甚至在我要眼睁睁看着自己失去一切的时候，我居然还怜悯过那样一个幸运的人。”

    “于是我杀了他。”

    “他是个幸运的人，而我杀了他……”神屋医生仿佛感到满足，又仿佛感觉到可惜一般道。

    “那你为什么要取走死者的肾呢？”目暮警官低声咳了两下，问道。

    “因为我刚刚那一场手术，病人需要做手术的位置就是那里，我只是提前热身了一下而已。”神屋医生笑着道。

    “手术十分成功。”他又一次说了之前目暮警官问他手术如何时，他说的答案。

    只是这一次，目暮警官并没有附和他。

    “你发生了什么意外吗？”目暮警官问对方。

    让一个年轻有为的天才医生，嫉妒到杀人的意外……

    “不，我只是病了。”神屋医生摇摇头。

    “也许……无药可治的病。”闭上了眼睛。

    “是什么病呢？”目暮警官又问。

    “这就不需要告诉你们了。”

    “故事说完了，走吧。”

    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