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妮忙起身坐好，理了理身上的衣服。不一会儿，丽莎走了进来。她走到简妮身边瞅了瞅，说：“你还在整理啊？”

    “是啊。”

    “天天这样坐着可不好。”丽莎摇了摇她的肩膀，眼睛却看向阿尔伯特：“我们出去走走吧。”

    阿尔伯特不由得笑了。大雾天有什么好逛的？什么都看不清。可丽莎难得提出一个意见，他也不忍拂了她的意，便说：“出去转转也好，天天在家里坐着，总有些不舒畅。”

    “好吧。外面雾气那么大，我们先去换身衣服吧。”

    灰猫一下子蹿上了桌子：“喵。”

    ——

    雾气蒙蒙，街上并没有什么行人。青石路面凹凸不平，踩上去略带一些滑腻感；拐角处架着熊熊燃烧的火盆，两边的砖石房屋墙壁上爬满了青苔。

    灰猫在前方开道，阿尔伯特牵着丽莎的手，看着前面一滑一滑玩得正开心的简妮，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

    这么玩太容易摔倒了。他心里想着，便念出咒语：“Greater Magic Hand（龙语：高等法师之手）！”

    咒语声落，他的手掌上便闪动着苍白色的光芒。

    丽莎疑惑地问：“你现在施法干嘛呀？”

    “练习。”

    过了一小会儿，简妮一不小心滑得过了，身形猛地一歪，眼看就要摔倒。这时他集中心神，遥遥推出一掌，无形的魔法力量扶住了她。

    简妮转过头，看到了他手上亮着的白光，不好意思地笑了。

    “小心点，莫要摔了。”

    她走过来，挽住他的胳膊。

    “不玩了？”丽莎调侃道。

    简妮摇摇头，偶尔玩心发作而已，又不是小孩子了。

    这时，远处传来稚嫩的童声叫卖着：“卖老母鸡咯，又大又肥的老母鸡啊，每天都能生一个鸡蛋，只要三个银币！”

    本就是漫无目的的闲逛，听到这声音，他们便顺着声音走过去。

    只见雾气中一个小女孩坐在路边，她穿着过分肥大的老旧衣服，袖口处扎得紧紧的，裤子下摆塞进掉了色的靴子里，面前的竹筐里放了一只用草绳捆住脚的母鸡。

    看见有人过来，小女孩连忙说：“大哥哥大姐姐，你们要买母鸡吗？只要三个银币就可以买走。”

    她没参加之前迎接阿尔伯特的仪式，没有认出来眼前的人就是领主。可当她的眼睛落在丽莎身上时，立即兴奋起来，说：“大姐姐，你来啦！你还要这只鸡吗？这次你带钱了吗？”

    丽莎蹲下来，指间夹着一枚金币递到女孩面前，柔声说：“我要了。”

    看着那金光闪闪的硬币，女孩把手指放在嘴里咬了咬，为难地说：“姐姐，我没有那么多银币找给你呀。”

    “不用找了。对了，你为什么要把家里的老母鸡拿出来卖呀？留在家里，每天能吃到一个鸡蛋呢！”

    “领主大人要收税了，我家没有足够的钱。”女孩怯生生地说：“马丁大人说，再给我家三天的时间筹钱，要是筹不到，就把我家的房子收走。”

    马丁是税务官的名字。

    看着眼前衣衫单薄的女孩，阿尔伯特心中陡然生起一股强烈的怒火。他强压着心中的怒意，松开握着简妮的手，也蹲在女孩面前，轻声问道：“不是说，换了新领主，过去的税收都免掉了吗？”

    女孩摇摇头，说：“马丁大人说，新领主要求我们把欠的税都补上，不允许再拖欠了。我爸爸已经去借钱了。”

    怒火充满了他的心脏。在他身体周围，原本寒冷的空气也慢慢变得灼热起来。小女孩被吓了一大跳，像弹簧一样地蹿了起来，闪到丽莎身后。

    “阿尔伯特！你怎么了？”简妮大声喊道。

    阿尔伯特回过神，控制住无意间因为情绪而沸腾到溢出体外的魔力：“别担心，我没事。”

    很明显，领地里出了蛀虫。马丁一定是参与其中的。除了马丁，领地里还有多少官员参与了这件事？

    除了愤怒，他还感到深深的自责。从根源上说，是他的放任不作为导致了事情的发生。

    还好，丽莎发现的早，一切都还可以挽回……

    ——

    回到家中，阿尔伯特板着脸走进了书房。

    马丁只是最表面的那只蛀虫。

    大概是觉得龙不会在意领地里的琐事，官员们竟然肆无忌惮地直接假借他的名义去征税。

    其他官员、小吏，有多少牵扯其中？

    或者说，有多少没有牵扯其中？

    怎么才能把他们查个底朝天？

    查完了，要不要全盘清洗？

    如果全盘清洗，他从哪里找这么多有一定文化素质的人来维持领地的正常运转？

    如果不全盘清洗，那么清洗的界限在哪里？对留用的这群人，又该怎么惩罚？

    这群人被逼急了，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击？怎么才能把他们一网打尽？

    他脑子里思考着，筹谋着，千头万绪在脑中流过，手中的羽毛笔不停地书写着。

    很久之后，简妮才走进来，柔声说：“阿尔伯特，我们先吃饭吧。丽莎用咱们今天买的鸡，按你说的法子熬了一下午，那味道，光是闻起来就很鲜美呢。”

    阿尔伯特回过神，这才发觉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黑了。

    ——

    一大碗炖老母鸡汤放在餐桌中央，周围摆着几个小菜。丽莎站在桌子边等候，她双手交叉在身前，怯生生地看着他。

    阿尔伯特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坏情绪令少女们也随之惶恐不安。他连忙挤出笑容，说：“站着干嘛呀，赶紧坐下来吃饭呀。”

    简妮走过去扯了扯丽莎的衣服下摆，她才坐了下来。阿尔伯特又讲了两个笑话，气氛渐渐活跃起来，但远不如平常大家在一起的轻松自在。

    阿尔伯特心中有些难过和后悔。简妮和丽莎名义上是他的仆人，但在他心中，早把少女们当做是最亲近的爱人、家人。平日里相处，他也有意营造一个轻松的氛围。可一个没注意，还是把坏情绪传染给了她们。

    外面的事儿再重要，能有她们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