舷窗外的景色在短短的时间内发生变化,空寂黑暗的无垠星空变成了一颗庞大的星球——从小小的舷窗向外张望,甚至只能看见那苍白星辰一隅半弧形的轮廓。
唯有在这时候,面对着这样的巨物,人类才能真正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但苏然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落在眼前之人的身上。
此时此刻,他正位于流浪者号上的某个独立小谈话室里,坐在他对面的是个肤白若雪、干练清爽的漂亮东方女人。
如果这是岛国电影……苏然走错场一般地闪过这样一个念头,旋即摇了摇头。
这个女人甚至不是人类。
那是刘婷婷。
是“它们”的代表。
孢子生命早就想和苏然谈一谈了,但因为种种原因,直到此时此刻,苏然才真正地坐在了这里,准备和孢子生命谈一谈。
但苏然迟迟没有开口。
冷场大概持续了将近五分钟,跃迁都已经完成,“刘婷婷”才是轻启朱唇,问道:“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占据的时间颇长,刘婷婷的一举一动都越来越像正常人了。
苏然看了它一眼,想了想才答道:“打回去。”
对于这个回答,“刘婷婷”的神情有些古怪,既显得意外又显得不意外,这是一种很奇怪的表情:“我们还以为你会借此机会远渡星空。”
苏然并不打算靠刘婷婷的表情来判断对方在想什么,因为那是没有意义的,哪怕她再像是一个人类,她都不是一个真正的人类,只是受到孢子生命的控制的寄生驱壳而已,这种情况下,它所表现出来的任何表情都有可能是它所想要表现给你看的、而非是真正的情绪。
因此,这会儿苏然只又默默地看了它一眼,用早已准备好的答案淡淡回答道:“比邻星敢打我,我不能忍。”
这句话听起来有点滑稽,甚至有几分小孩子打架的意思,但孢子生命似乎一下子就信了,似乎对于它们来说,这是一个符合苏然的身份、有可能做出以上行动的理由。
随后“刘婷婷”用柔和的声音说道:“我们可以帮你。”
苏然微微眯起眼睛,道:“你们打算怎么帮我?”
新京舰队战败,孢子生命便一直吵嚷着想要见自己,这当然不可能是因为身为同盟好朋友,它们想要安慰一下苏然这个战败者,它们必有其他的目的和想法。
苏然迟迟没有选择见它们,这也是最关键的原因之一。
孢子生命的同盟或许是真的,但它们主动提出见底,就一定是会它们本身也有利的,对孢子生命有利就难以保证对新京舰队、对苏然自己也有利,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危险那也是危险,必须三思而动。
所以,苏然才选了这样的一个时机,确认了目标恒星系确实可以为新京舰队提供资源才来见“刘婷婷”和孢子生命,因为这意味着他已先有了后路,孢子生命就算说出什么天花乱坠的东西来那也不是苏然唯一的出路,这样一来,他本身就不会陷入绝对的被动之中。
但苏然倒没想到孢子生命如此直接,三言两语就说到这事情上来了。
“刘婷婷”似乎根本没注意苏然这一连串的心理变化,笑了笑,道:“我们可以为你造舰!”
苏然闻言,心中微微一动,但无论是面上还是心中都没有太大的波澜。
因为这在他的预料之中。
既然是有备而来,苏然就不光准备了自己这边相关的说辞,就连孢子生命这边可能会做些什么、说些什么、希望达成什么他也都有所猜测,造舰便是苏然的众多揣测之一。
苏然不动声色:“造舰?造什么舰?”
“当然是我们的战舰。”刘婷婷道,“你需要帮助,我们和你一样,都是衰落的文明,因此我们也清楚,恢复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以你的舰队现在的状态,恐怕也需要不少的时间来恢复,而如果你愿意给我们一批资源,我们便可以制造自己的战舰,并入你的舰队,甚至为你提供更大的帮助。”
听到这里,苏然瞬间浮现出一幕画面:在重返地球、血战比邻星舰队的战场上,他把孢子生命的战舰当炮灰甩出去,顶住比邻星舰队强大的火力,自己这边只付出一点点代价就取得最终的胜利……
当然,这个画面苏然也就只是想想而已,他自己也知道不太现实。
苏然道:“你们想造什么样的舰?”
苏然早已想到过比邻星舰队想要借助新京舰队来造舰这种可能,当然就也早早地预判好了自己应该抱有的态度和想法。
“刘婷婷”对这个问题也早有准备,伸手递过来一个人类的平板电脑,交给苏然,上面正是它们所想要制造的战舰的样子和部分参数,道:“你放心,生物组织我们可以自己培养,我们不会对那些对你有用的人类下手,但我们需要一批重要的前期资源,还有……”
苏然一边听着“刘婷婷”的描述,一边低下头来,看向手里的平板上的孢子生命的战舰的资料,只大概扫了一眼,他就微微吃了一惊。
孢子生命要造的是个庞然大物,而且是一个真正的、活的生物战船!
虫群也是生物种族,但它们的太空战舰基本都是非活物或者是半活物,就连算是半行星内作战单位的哀嚎者也都只是半生物的状态,像是赛博时代的改造人,星空对生物的种种局限性,仍未能让虫群真正“活化万物”。
但孢子生命却就打算造一个真正的活化生物,且它们只打算制造一艘,它的体积和流浪者号相差无几,外观看起来像是某不可名状的恐怖旧神,犹如章鱼一样遍布触须,但这只是驱壳,它的“大脑”由孢子生命组成,且它也没有任何载人能力,孢子生命将直接入驻它的身躯,以寄生方式直接构成一个遍布全驱壳的庞大神经网络,让它实现真正的活化、成就所谓的活体战舰。
……
……
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