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我太过着相、太急于求成了吧。明明是个利国利民之策，却最终还是演变成了祸乱朝纲的导火索。”蒋老语气有些沉闷。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蒋公如今既已退下，前些时日又何必去汴梁躺那浑水。这件事圣上自有决断，连秦老狐狸这次都默不作声，也就只有你还做那无谓的挣扎。”灰衣老者看着蒋老，像是在为老朋友的作为感到有些不值。

    “唉，只是不甘心罢了。”蒋老轻叹了口气。

    只见他将己方的‘相’飞离‘帅’的身边，躲避着对方一个过河小卒，忽然问了装聋作哑半天的叶俢一句道：“要是叶小友身处老朽这般境地，该当如何？”

    不过刚一问完，倒是他先轻笑了起来。这种官场浮沉的事情，自己一大把年纪了，却要问一个没什么经验的年轻人。

    而一旁的叶俢，原本还眼观鼻鼻观心的蹲坐着那里，也是被突如其来的问话惊醒，脸上有些不知所措。

    大佬，你们聊朝廷大事，扯我干嘛呀，我就逛个街而已……

    “呵呵，但说无妨，大周朝又没有以言论触罪，就当是和我们两个老头发发牢骚。”灰衣老者眼神深邃，看似随意实则沉稳。

    而蒋老也是颇为好奇的看着叶俢，心中既希望叶俢说的和自己一样，却又有一个声音希望他和自己想的不一样。

    长者问话，要是一句话不说也有些不妥。当然，就算说也不能大放厥词亦或是随便敷衍两句。最好是附和的同时，又有自己的独到见解。

    因此，想了想，叶俢改成跪坐的姿势，恭敬道：“晚生也认为这位老丈说的有道理。在其位，谋其政。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无论结果如何，但求问心无愧便是！”

    “唉，蒋公的确做到了无愧于心，可他总觉得愧对了圣上的信任，愧对了天下百姓。以前总是说我倔，你又何尝不是呢。”灰衣老者叹息一声，看似是在对着叶俢说着，实际上大家也都懂，还是说给蒋老听得。

    看着久久沉默不语的蒋老，叶俢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将脑海中那句话说了出来。

    “晚生曾经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这样一句话：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还请两位老师指正。”

    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

    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听了叶俢的这句话，不仅灰衣老者一愣，就连沉默着的蒋老，也是猛然间眼神一亮，神色间隐约带着一丝明悟。

    等过了好一会儿，蒋老突然间放声大笑了起来。

    “哈哈，好一句宠辱不惊，好一个去留无意。短短几字，却是道尽了人生。”

    “真英雄，自洒脱。真名士，自风流！”

    看着多年好友一夕之间幡然顿悟，灰衣老者也是打心里为他高兴。

    这些年来，自己为了能让他摆脱这个精神桎梏，不惜每日强迫拉着他和自己对弈，却终究没有什么好的效果。

    尽管平常他在自己面前表现出一副看开的样子，但他岂能看不出来对方是在装装样子。

    记得那天他离开金陵去京师的时候，自己还和他大吵了一次，却依然没能阻止他。

    直到几天前，他无意中听到了那首《临江仙》以及叶俢的名字。经过再三思考，他还是决定到时候试上一试，就当是碰碰运气了。

    而这些天，他一直派人在暗中调查叶俢的身份。只是想不到结果让他也有些怔了片刻。

    “叶老贼啊叶老贼，没想到你倒是有个好孙子啊。”想到这里，灰衣老者嘴角忽然露出一丝怪异，“怪不得秦老狐狸会有这番举动，哼哼，如意算盘打得不错。”

    这时，灰衣老者看着一脸洒脱的蒋老，眼睛微微一眯，笑着道：“蒋公，我记得你家薇儿还没许配人家吧。”

    蒋老一听，立即明白了对方话中的意思，不由得笑骂道：“去，有你这么当爷爷的吗，薇儿今年才八岁。要是让她知道你说的话，你的胡子又该遭殃了。”

    “八岁也不小了。要不是我孑然一身，哪能轮得到你，我早都出手抢了。”

    看着两位老人当着他的面打趣自己，叶俢好不尴尬。只能一个劲的干笑着，还一句话都不能说。

    又过了一会，等小婵一个人抱着一个小罐子小跑着过来的时候，叶俢终于松了口气。

    刚才趁着他们闲扯的时候，叶俢悄悄示意小婵回府一趟。

    一是为了避嫌，虽然两位老人家说话也没刻意去回避小婵，但叶俢还是那样做了。

    第二自然就是带过来点茶叶了。

    “蒋老，这是小子自己闲来无事，捣鼓出来的茶叶。”接过小婵递过来的小罐子，叶俢打开盖子介绍道，“虽然不多，算是晚辈的一些心意。还望两位老师不要推辞。”

    “哦，这是什么茶叶，还挺香的。”闻着那股茶香，再看了看着与众不同的外形，灰衣老者好奇道。

    “这种茶叶我暂时称它为龙井。和如今一般的茶饼不同，龙井茶喝起来没那样繁琐，只需要开水冲泡片刻即可。”叶俢解释道。

    “呵呵，有趣。那老头子可就不客气了。哈哈，就当是我刚才给你说说媒的报酬了。”灰衣老者也不矫情，反而有些风趣。

    “叶小友有心了。”蒋老看着叶俢，点了点头，神情比刚开始亲近了一些。

    “呵呵，这是晚辈应该的。”叶俢摸了摸鼻子。

    随后，叶俢告一声罪，便和小婵离开了。

    大树下面，蒋老看着叶俢逐渐消失的背影，悠悠问道。

    “你是说，他就是叶贤的孙子？”

    “是啊，我也没想到，叶贤那不成器的小儿子还有这命。那时候，小家伙应该刚出生不久吧。可惜的是，当年叶贤走得太过离奇突然，根本没来得及亲眼见过他亲孙一面。”灰衣老者微微一叹道。

    “走吧，今后也没必要在来这里下棋了。”

    “去我那坐坐吧，正好尝尝这龙井茶。”蒋老说罢，便起身和好友一同离开了。

    而树下的那副象棋，也被两人留在那里，以供路人对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