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境小庐菜地里养的鸡本来就不多,平时聂清源舍不得杀,今日却破天荒的宰了三只鸡,又把剩下的几个鸡蛋都拿了出来,准备给女儿做一顿没那么寒酸的接风宴。
沈甜儿看着这个其实并没那么老的老人嘴角边上藏不住合不拢的笑意,觉得眼眶微微湿润。她从他手中抢过刚刚拔了一半毛的鸡,有些不熟练的唤了一声:“爹。”
聂清源呆愣在那里,两只手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口不择言道:“你快把鸡给我,仔细弄脏了手。”
沈甜儿蹲了下去,偷偷用手背摸了摸眼泪,强撑着道:“爹,你去歇会,女儿给你做这顿饭。”
司马峰连忙把聂清源拉开,边走边道:“聂剑圣,让他们去张罗吧,永儿,凌羽,你们傻站着干嘛,还不去帮忙!”
司马永和花凌羽颇为不满的看了看美滋滋的江离,吐了吐舌头便都撸起袖子朝厨房走去。
沈甜儿在厨房头也不回的喊道:“江离,你也给我进来帮忙!”
连司马峰都不敢使唤的九公子叹了口气,也撸起袖子走了进去。
聂清源虽然身在外面,但是允自不放心的看了看厨房,小心的叮嘱:“甜儿,小心别割了手,别让柴火烟熏了眼睛。”
沈甜儿在厨房里乖巧的应道:“放心吧爹,这些活我让江离去做。”
沈甜儿身为天机楼的掌上明珠,摘星山的混世魔王,没想到却是做得一手好菜。她将那拔了一半毛的鸡拾掇干净,加上火腿菜干等煨汤。又将另一只没有拔毛的鸡,洗净内脏,涂抹上她自制的调料,连毛拍泥,放入炉中烘烤,让花凌羽每五十息翻转一下。最后一只鸡江离拾掇干净斩开后,过油浸了合着葱姜蒜爆炒,香气四溢。
接着她命江离切了腊肉,拌上辣椒上灶和米饭一起蒸熟。最后让司马永去菜地之中取了新鲜的菜蔬,让江离洗干净,炒了一盘子杂菜烩鸡蛋。
一桌子饭菜上齐之后,沈甜儿将聂清源拉了过来,为他摆好碗碟添好饭,将一双筷子放到他手中道:“爹,尝尝女儿做的饭菜,也不知道合不合您的胃口。”
聂清源看着如花似玉的闺女,轻抚她的手道:“我的女儿做的菜肯定差不了。”
边上的江离忍不住道:“前辈,您快吃一口吧,您不动筷子,我们可都没得吃。”
沈甜儿回头瞪了江离一眼,聂清源看着他们小儿女的神态,哈哈一笑,道了一声:“吃饭!”
不知道是都饿的紧了,还是沈甜儿的厨艺着实高超,六个人开始闷头吃饭,将一桌子的饭菜吃的干干净净。饭后江离和司马永收拾洗净碗筷,众人坐到一处。沈甜儿父女有万语千言想要说,一时间却不知要从何开始说起。
司马峰在边上道:“聂剑圣,还是你先讲讲吧,那诡异水下老魔到底是谁,你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聂清源长叹一口气,缓缓地吐出八个字:“镇压魔使,遮蔽魔光。”
这八个字,道尽了聂清源一十六年的辛酸,也打开了他的话匣子。
“这件事要从你们天机楼的先祖开始说起,李淳风通幽多年,终于探寻到幽境所在,后来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了,他跪在那石碑前,求得同地彻底的算学神功,开创了天机楼和琅嬛阁两大门派。
从幽境回来之后,他利用独步天下的算学,终于弄清楚这石碑的前世今生。
太初伊始,有域外天魔降临,并带来天魔碑八块。那天魔姓孔名宣,以人为食,背后十二杆幽冥王神旗,自称是魔界旗使。
孔宣带着天魔碑游历人间,找寻能解开天魔碑封印的奇人异士。若是八块天魔碑都被解开封印,则魔王将会降临。
天魔碑带有无上的魔力,寻常的人只要看它一眼就会发疯,只有人类之中最强的武者,才能够解开上面的封印。在解开天魔碑封印的同时,强大的力量同时会转到解封人的身上,所以这天魔碑对于武者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自从圣人著书立说初开民智之后,武道强者百花齐放,道祖李耳,释家佛祖,儒家亚圣分别开启了一块天魔碑,从此石碑上的武功流传到武林之中。然而亦是这些武学的流传,很少再有三教之外的高手出现,因此反而到没有新的石碑被开启。直到李淳风出现,才打开这第四块石碑的封印。
李淳风算出这石碑和天魔的因果之后,大为悔恨,如果任由世人通幽,不久之后剩下的石碑就会被开启,到时候魔王降临,滔滔魔焰荡涤人间,无人能够幸免。
为了避免这种结果发生,他设计将旗使孔宣和八块天魔碑封印在一个隐秘的机关之中,然后留下后人看守,也就是你们天机楼和琅嬛阁。他的算学真传在天机楼,所以这些辛密也只有历代天机楼主才能得知,琅嬛阁久而久之反而已经遗忘了当初守护机关的初衷。
这些话,都是你娘告诉我的,她说,每一代天机楼主都要想办法找出一名绝世高手来镇守幽境,防止旗使孔宣够脱逃出来,这是天机楼的宿命,而我,就是他的宿命。
我那时候年轻气盛,有这样的绝色女子的请求,去做整个人间的英雄,又怎么会拒绝。
谁知道,这一去就是十六年。
我现在甚至都不知道,君笑她说爱我,到底有几分是真情,几分是利用。”
沈甜儿微微皱眉道:“那娘为什么不和你一起来?若是两个人能长相厮守,在这里和在别处也没什么区别。”
聂清源微微出神道:“我也问过她这个问题,她说天机楼中的混沌仪必须要有人掌控,否则就算有绝世高手坐镇,也封不住孔宣的魔功。
她为我引流通水,结庐种田,我这一世,心在她手上,人也逃不出她亲手安置的小庐。”
聂清源说这话的时候很淡然,再强烈的爱恨,经过十六年的沉淀,都化作一杯淡到极致的清茶,只剩下轻似梦的茶香,缠绕缱绻一辈子,任凭怎样都吹不散消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