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处农舍,两间瓦房,房前菜地,屋后稻田,门前溪水绕地而过,取水极为便利。田间有鸡四五只,牛两三头,屋边石铲、铁锄、铁犁等农具俱全;架上挂着辣椒,腊肉、菜干等菜蔬肉食。
这去处,远无邻村,近不负郭,背山山无脉,临水水无源,高无隐寺之塔,下无通市之桥,峭然孤出,似非大观。看似一副天然图画,然则非其地而强为地,非其山而强为山,虽有百般精妙而终不相宜。
在农舍对面,有一片湖,湖水呈深黑色,看上去寒森森,有如九幽地狱。湖水中间有一块青石露出水面,青石上面插着一把其貌不扬的剑。那剑柄剑身上满是尘土,显然是很久都没有人碰过。
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农从房里走了出来,从架子上取下一块腊肉,又从菜地里摘了两把青菜,回到屋内,不一会便有袅袅炊烟升起。
老家伙端着一个脸盆那么大的碗走了出来,碗里面里是两斤糙米,上面盖着三两五花腊肉,两把青菜,五六个辣椒。他走到湖前面蹲下,一面用筷子往嘴里大口大口的扒饭满,一面用塞满饭的嘴含糊不清的唠叨着。
“喂,想不想来点,老子屎尿浇出来的饭菜,寻常可吃不到。”
“你说你这滩黑水,鹅毛飘不起,芦花定沉底,连条鱼都捞不见,否则隔开个两三天还能弄点河鲜打打牙祭。”
“我有多久没吃过鱼了?十年?十五年?还是二十年,在这里呆的太久了,我也记不清了。”
“最近我看那石中剑抖得越来越厉害,以前每个月只是抖个两三次,最近每天夜里都会抖上两抖。”
“怎么?耐不住寂寞了?想出去?”
“死了这条心吧,有老子在这里,出不去。”
饭是农家饭,一如老农所说是,是自己屎尿浇出来的饭菜。然而他吃的很香,吃的很快,狼吞虎咽,不一会便将一脸盆的饭菜吃了个盆干碗净。
吃完饭,老农站起身来,转身准备回屋补个午觉。
他身后湖面微微震动,石中剑发出低沉的轻鸣。
老农蓦然转身,剑眉入鬓,目沉如水,与刚刚那个唠叨的懒撒村夫判若两人。
“给我安静点。”老农轻声说。
石中剑似乎感受到了某种力量,渐渐稳定,不再抖动,也不再轻鸣。
紧接着,整滩黑水也沉寂了下来。
老农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笑,之后转身准备把手里的碗刷干净。
碗上有油,等凉了可就不好洗了。
然而那黑水之中传来了一个平静刻板的声音,叫住了老农:“清源先生请留步。”
老农没好气的转过身子,又变回了刚刚的疲懒样子道:“叫老子干嘛?”
黑水之中的声音继续道:“今日当有变故,宣只是想告诉先生一句,不论所发生为何事,之前和先生所约定的交易依旧有效。”
老农很不在乎形象的用没拿碗的手挖了挖鼻孔,然后朝着黑水弹了弹指头道:“变故?什么变故?”
黑水之中的声音似乎发出了“呵”的一声轻笑,然而笑声之中依旧不带任何情感道:“不久便见分晓,容宣卖一个关子。”
老农甩了甩手,很不屑的“切”了一声,又准备转身离开。
黑水里面的声音似乎突然来了兴致,忙道:“清源先生何必着急,说不定今日之后便再没机会如这般可以聊天了。”
老农不再搭理他,挥了挥手手中的碗道:“没时间,再不洗就凉了,凉了就不好洗了。”
后面黑水发出了一连串的“呵呵呵呵呵”的声音,都是不带有一丝一毫笑意的笑声,听起来十分诡谲。
老农回到屋中,将刚刚洗干净的碗竖在窗边晾干,慢慢的坐在床上。
他一放松,背后瞬间渗出许多汗水,将衣襟打湿,老农苦笑着将衣服脱下来,慢悠悠的把衣服一同挂在窗边,又换上了一件同样质地同样颜色的粗布麻衣。
“刚刚真的是好险,一不小心可能真的会着了他的道。”
“君笑啊,你说你自有安排,到底是何时?再过些时日,只怕我是真的撑不下去了。”
“刚刚骗那怪物,说我记不清日子。其实我算的可清楚了,我已经在这里住了十五年零三百六十四天,再过一天便满十六年了。”
“可是这些话我不敢和那个怪物讲,讲了,便真的会被他所趁,万劫不复。”
老农自言自语了一会,觉得实在是无聊,便开始闭目养神。
然而农舍之内突然剑气徒生,千百种剑意在老农周身缓缓飘过,如同一支军队在接受君王的检验。
“今天...试试武当张老头太极剑和少林寺的达摩剑法吧。”
随着老农口中的嘟囔,两道剑意脱颖而出,在这狭窄的瓦房之内斗成一团。
武当太极剑悠扬绵长,剑意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然而达摩剑法之中有一招一苇渡江,借的是少林达摩祖师一根芦苇过长江的典故,恰好借了这大江之势头。
太极剑的滔滔江水,被这一苇渡江偷得半分天机,登时便落了下风。
眼看着达摩剑意势头愈加凶猛,太极剑的滔滔江水变得稀疏下来,慢慢几乎近于干涸。
“太极剑退,天人三剑上。”
上古有圣人名曰庄子,曾言道:臣有三剑,有天子剑,有诸侯剑,有庶人剑。其中天子剑以家国天下为剑,可上决浮云,下绝地纪。诸侯剑以忠孝礼仪为剑,如雷霆之震也,莫敢不从。庶人剑,以百姓之勇匹夫一怒为剑,上斩颈领,下决肝肺,锐无可挡。
这三剑,上可开天辟地,下可斩人头颅,是为天人三剑。
面对着一苇渡江,庶人剑出,匹夫一怒,流血五步,最是干脆直接,将一苇渡江偷来的半分天机斩成两段。
几道剑意正斗的厉害,老农突然睁开眼睛,满室的剑气在睁眼的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万般剑法,了然于心。
闲来无事,只好以剑意互为攻守以此自娱。
刚刚好像听到了什么声响,老农用手指掏了掏耳朵,发现并没有什么声音,于是吹掉指尖的耳屎,准备继续道家和佛家的剑法争雄。
然而突然之间,外面传来了真真切切的声音,打断了他看剑的雅兴。
那是五个人的声音,从屋子里听来是这样的:
啊啊啊啊啊~~~~~~~~~~~~~~~~~~~~~~~~~~~~~~~
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