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人骑兵的数量大约是多少？”燕寻问道。

    “大约一千。”周延年道，“他们已经进村子了。”

    “一千人……我们只有三百，可是真的不想放过这帮混蛋啊。”燕寻握着拳托着下颌。

    “末将认为可以一战！三百弟兄都是死人堆里爬出来才跟随张将军当亲兵的，胡人不过一群乌合之众而已！”周延年道。

    “报告！胡人骑兵在村子里似乎遭遇了一些变故！他们阵型散乱，

    好像在追杀什么人！”

    这是一个机会！到底是趁现在立即撤军还是趁乱进攻呢？

    “我不想一直逃下去……燕都，雪岭，刚才的大营……每次的局势都是让我逃跑，这一次，或许逃走保存实力是最好的选择，但是我真的不想逃了！”燕寻的眼中战意昂扬。“燕国的男人不喜欢撤退！全军随我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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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子里，百里寒川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视线中一片模糊。

    “你醒啦？”水清秋正坐在他身边，疲惫的俏脸上涌出一丝笑容。

    “我睡了多久？”百里寒川感觉浑身难受，衣服湿乎乎的只能勉强滴不出水，全身都又酸又痛，尤其是那几处伤口痛的厉害，内力几乎是空的，虚弱的动都不想动。

    “你昏迷了半个时辰。”水清秋道。

    “那些胡人骑兵呢？他们没来找我们麻烦？”百里寒川纳闷了。

    “来了，而且来了好多人，我都快撑不住了，不过燕军突然赶到，杀退了胡人骑兵。”水清秋道，“怎么样？我就说咱俩死不了。”

    “这个燕军的指挥官看来是个脑残，这种时候竟然没跑，还回来跟胡人军队死磕……”百里寒川完全没料到燕军的反应，刚刚经历惨败，费劲全力才突围出来的燕军竟然主动求战……这不科学啊！

    “人家刚救了你，结果你就骂人家脑残？”水清秋瞪了他一眼。

    “我不光骂那个燕军指挥官脑残，我还要骂你，你也是脑残！你以为你是大罗神仙还是远古神族？这种乱局，别人都是避之不及，你倒好，一头就扎了进来。”百里寒川感觉恢复了一点，起码精神状态好了不少，然后就开始像往常一样嘴里开炮了。

    “我就脑残了你又能怎么的？”水清秋一点都没有生气，反而语气平静地怼了回去。

    百里寒川：“？？？”

    这姑娘怎么开始学自己耍无赖了？不是谁假冒的吧？

    百里寒川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把手举了起来，擦了擦自己的眼睛，让视线清晰一点。

    他愣住了。

    水清秋的白衣也染上了斑斑血迹，上面破了好几道口子，甚至能看到包扎过的痕迹，想来是受了些轻伤。长发散乱地披下来，发钗应该是不知道混乱中丢到了哪里吧？原本粉嫩的俏脸如今却显得发白，带着掩盖不住的疲惫。

    百里寒川的耳边似乎又回响起了她的轻语：“此生相随，荼蘼方休。”

    “好好好，你是脑残你自豪，你是脑残你骄傲……不过你是怎么找到我的?”百里寒川倒是很好奇，这里离两人分开的破庙可是挺远的，这么大的范围，她是怎么找来的？

    “哦，你去燕军大营后，我收到了师妹的飞鸽传书，就是这一张。”水清秋把信展开举在在百里寒川的眼前，“一开始我是乱找的，但后来想到，公子筱七他们把白翎义随部署到李家庄，应该是认为你会往这边来，我就朝这个方向赶来了。路上，我骑的马突然有些异样，我就放手让它自己跑，结果就找到了你的坐骑，它在村子边上失血而亡。”

    “这可真算玄学……”百里寒川苦笑，“我确实是想去李家庄……但在暴风雨里我连方向都找不到，最后可是一阵瞎跑，跑到这里的……你好像不开心？”

    水清秋一脸的感伤；“我们骑的两匹马，好像关系很好的样子……”

    “它们……是夫妻关系。”百里寒川用刚恢复过来的一点力气把上半身立了起来，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我们现在要怎么办？”水清秋连忙把话题转移到正事上，她知道百里寒川的状态不是太好，不想给他额外添加负担。

    “不知道。说实话我脑子里现在是一团乱麻……不过当下应该要尽快到李家庄去，那里是东海郡地方军队重点保护的军事重镇，我们要掺和这乱局必须依靠武力。”百里寒川道。

    “对了！燕军的指挥官说等你醒了要见见你。”水清秋突然想起了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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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里先生，又见面了。”燕寻道。

    之前见过面？百里寒川有点懵，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哦，抱歉，在下之前在张将军大帐里见过先生，不过大帐里人太多，想必先生是没见到在下的。”燕寻一脸歉意。

    “这是我的失礼，况且刚刚承蒙相助……”

    “我们是互相帮助罢了，我刚刚决定不再逃避，但求死战，先生倒是制造了机会让我击败了敌人。”燕寻笑道，“真是失礼，到现在在下还没有自报家门。在下燕寻。”

    “……哪个燕寻？”百里寒川一愣。

    “大燕公子寻。”一旁的周延年道。

    “失敬失敬。”百里寒川拱手。

    “燕国已灭，先生不要在意这些礼数了。燕寻找到先生，只是想让先生指点一条明路。燕寻现在应该做什么？”燕寻严肃地问。

    “这个问题……你应该问张士佑将军才对。”百里寒川再次遇到了出乎意料的情况，一脸的懵圈。

    “刚刚逃出来的燕军士兵讲，张士佑将军已经死在上官廉手里了。”燕寻语气低沉。

    麻了个蛋的……计划彻底破产了。百里寒川彻底伤心了，没有张士佑的合作，他怎么联合燕军并让这些人为他所用？

    “先生……也没有什么好建议吗？”燕寻苦涩地道。

    “不。”百里寒川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张士佑死了，这支燕国军队正好可以由你来一手接管……不，这么说……张士佑死了，燕军群龙无首，若不想被分而食之，必须要有一个足够身份的领袖再次把队伍拧成一股绳。我想张士佑的失败正是由于秦人的干涉，打散了军队重新编制导致的吧？现在没有秦人捣乱，你要好好把握机会，在这里重建一支燕国的铁骑，然后慢慢吸收燕国人加入，等时机到了就反攻复国！我代表纵横百里家会给予你们支持！”

    “齐国不会给我们机会的，我们不投降的话，毕竟也算是外人，对齐国而言是不稳定因素……”燕寻摇了摇头。

    “如果你们愿意，你们可以打着我的白翎义随的旗号，当然，我会让你们完全自治。”百里寒川道。

    “多谢百里兄！”燕寻真诚地道。

    “不必谢我。不过我们现在不能继续待在这里，这里还是太危险，我们去李家庄，那里是东海郡管辖的军事重镇，防御力量足够，安全。有我在，那里可以接纳你们。”百里寒川道。

    “就这么办！周延年，让大家准备一下，一会儿前往李家庄！”燕寻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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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好吗？”水清秋一脸担忧地望着百里寒川。

    “不好。但是我必须坚持到李家庄再倒下来。”百里寒川在马上打着晃道。

    “撑不住就早点打招呼啊！我把你抬进李家庄也可以的！”水清秋道。

    “我怎么感觉你这个“抬”字用的很有诅咒的意思啊？”百里寒川一脸的无奈。

    “百里先生，我总感觉有些不大对劲啊……”燕寻突然道。

    “好像是……有些太平静了。”百里寒川思考了一下，发现了这个问题。

    “无论是哪一方的散落士兵我们都没有遇到，心里好慌啊。”燕寻道。

    “周围要是有一个大家伙，小鱼小虾就不敢靠近，这就正常了吧？”百里寒川推测，“我建议一边前进一边搜查路边可以埋伏的地方，小心前进。”

    “正是。周延年，安排一下。”燕寻道。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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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出几里路，果然遭遇了伏兵。

    燕寻等人早有准备！可是这个准备却过于苍白。

    “这有埋伏的必要吗？这得有三千人不止了吧！埋伏我们这不到三百人！”燕寻几乎绝望。

    一阵箭雨过来，又有不少士兵被放翻。

    周延年见到此景，大呼一声，一马当先冲着敌阵冲了过去！

    “周延年在此！谁敢与我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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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廉很高兴，他还是找到了燕寻的踪迹，并算好了燕寻的打算——投降齐国，并成功在李家庄旁边做了布置。

    直到看到了这个人。

    “周延年……三弟？你也没有死？你为什么会在燕寻身边？”上官廉的手在颤抖……他绝不会认错！三弟眉角上有一条疤痕！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停止进攻！收兵！收兵！”上官廉急忙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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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里寒川和水清秋共同骑着一匹马。

    刚刚遭遇伏兵的时候，水清秋骑的马就被乱箭放翻了，她这才跳到百里寒川这边。

    虽然对伏兵做了提前侦查并做出了防范，可是这些敌人太多了，伏兵优势没发挥出来不要紧，绝对的数量优势就够对方喝一壶了。燕寻的队伍几乎是一瞬间就被上官廉的骑兵洪流冲散了。百里寒川和水清秋落了单，正飞速绕行。

    敌人似乎并不想为了追两个人出动太多人手，只是远远地放快就看不到敌人了。

    “你认得路么？”水清秋贴着百里寒川的后背。

    “不认得，刚才绕了点路，方向出了点问题，但总体影响不大，毕竟李家庄是很大的，只要大致方向没错，我们总能看到它。”百里寒川道。

    “大约还有多少路？”水清秋问。

    “不远，不远。你怎么了？饿了？累了？困了？”百里寒川感觉这姑娘似乎有点奇怪，这种时候问这么多干什么？

    “都有一点。你觉得燕寻他们能冲出来吗？”水清秋继续道。

    “很难说。”百里寒川耐着性子回答着。

    她可能只是想让我保持清醒吧？百里寒川如是想。

    一路上，水清秋时不时就会问一些问题，一开始的问题都还算正常，越到后面就越离谱……

    “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呢？”水清秋问。

    “你这样的，就算凑合了。”百里寒川回答着，已经有点模糊的意识稍微清醒了些。

    突然，奔跑着的马向前一跪，然后倒在了地上，两个人都被甩了下去。

    百里寒川眼前一阵发黑，伏在地上，他想站起来，却发现受伤的那条腿几乎不听使唤。

    一只手从后面托住了他的肩膀，帮他站了起来。

    “你还好吗？”水清秋把他的手绕过自己后脑，搭到自己的肩上。

    “还行，走吧。”百里寒川道。

    “你会讨厌违背誓约的人吗？”水清秋又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这个要看具体情况。一般来讲会的，虽然我自己也经常不守誓约。”百里寒川回答着。这种奇怪的问答对话几乎是维持他清醒的唯一办法。

    两个人不知道走了多久。

    “看到没有！李家庄就在那里！马上就到了！”百里寒川心花怒放，那一口气一松，全身就都没了力气，一下子跪倒在地。因为他的手搭在水清秋肩上，连着水清秋也跪倒在了地上。

    “咦？怎么不说话了？”百里寒川正奇怪着，就看到水清秋向前扑倒在了地上。

    百里寒川愣住了，脸色突然难看了起来。

    水清秋的背上中了三箭，箭头深深地钻进她的身体里，整个后背都被血染红了。

    “马上就到了……这里应该勉强算是路的尽头了吧……此生相随，荼蘼方休……直到生命终结、走到末路才停止……我可没有违背誓约啊。”水清秋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喂！你那么多书都白读了吗！？路的尽头就叫末路你是在哪里看的啊！？我们马上就安全了，这T M 的是希望之路不是穷途末路啊！你给我……起来啊！你的誓约还没有结束呢！”

    百里寒川急了，在她耳边呼喊着，不知何时，他的声音哽咽起来，眼角滴出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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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她已经无法回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