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汉见那羌人将领凶猛,丈二长刀在宋军头上乱砍,如切西瓜样简单,无人能挡,便有了争胜心思。
也是艺高人胆大,也是有宝甲护体,更多是要卖弄武艺,所以不等童贯阻拦,就单骑冲入敌阵。
比懈厮杀正酣,身后跟着护卫,眼前不断有宋军骑兵上去堵他,皆不能敌,远处宋军弓箭手则找机会放箭,比懈身上有白银战甲,胳膊前胸都扎了数枝羽箭,但并未造成伤害,显然是战甲坚固,羽箭无法形成有效伤害。
王汉远远一声高呼,给予弓箭手警示,免得误伤自己,同时也吸引了比懈的目光——他还以为来了什么大将,结果是个宋兵校尉,根本不往眼里去,嘴角一声冷哼,继续砍杀宋军。
王汉单骑迅速,直直冲着比懈,人到跟前,比懈长刀抡圆,带着阴狠狰狞,要将王汉拦腰斩翻于马背。岂不知,王汉也在谋算他,临近跟前,双足已经上了马背,眼见他的大刀抡来,身子一纵,从马背跃起,人飞到半空,长枪刺出,直**懈脖颈。
结果毫无悬念,长枪将比懈捅了个对穿。
这便是常年累月战场杀敌积累的经验,不出手则以,出手便要人命。
一击得手,王汉半空里跃上比懈马背,顺手就接过比懈手中长刀,一个上撩,撩翻一个羌人护卫,跟着是圆月劈砍四周。
羌人护卫们眼见比懈身死,个个怒目,都上来拼命,三四个人来取王汉。王汉也不慌,先把比懈从马背上撞落,跟着单臂轮圆了,长刀横扫,当先两个被扫落马背,后面两个冲上来,一个弯刀斩,一个长刀刺杀。
王汉不怕砍,主动把后背让过去,侧身躲过长刀直刺,两马相交时一个肘击将敌打落,同时抢了他的刀,反手一斩,另外一名护卫带着错愕和不甘,从马背落下。
他到死都不会明白,自己的长刀为什么斩不破宋人校尉的身体。
王汉这里结果了比懈,剩余护卫已经被其他宋军骑兵解决,与此同时,落石山顶下来黑压压的乌云,马蹄声如奔雷,往山下掩杀而来。
那是高永年的突袭骑兵大队。
羌人队列里还有一名白绒翻皮帽,举臂高呼,率先往外逃。
霎时间,兵败如山倒。
……
说是说羌人聚集了四万人马,但真正有战斗力的不过一万人,其他人都是仆从,听见炮响就已经腿软胆怯,哪里还有心思再战。
这便是奴隶制的弊端,主人再如何英勇,奴隶就是奴隶,只会浑浑噩噩地活着。奴隶连自己的性命都无法掌控,还妄想奴隶替主人做些什么。
也是因为羌人不注重奴隶,才导致今日的失败。
羌人知道骑兵冲过去第一波肯定要被箭雨洗礼,所以排在最前面的一部分都是奴隶炮灰,真正的战斗精锐跟在奴隶后面,等奴隶消耗了敌军羽箭,主力精锐也杀到了。
可惜的很,遇到王汉耍心眼,炮弹不炸先锋部队,专往后面打。
一万多人的骑兵军阵,一窝蜂地冲,受制于岷山山口地形,只能拉开二百多骑的横面,结果还在中间部位被炮弹撕开十七八个大口子,瞬间溃不成军。
如果说羌人的骑兵队伍是条毒蛇,王汉的炮弹正好打在七寸,导致毒蛇失去身体,只有一截蛇头冲到宋军跟前。
是命数,也是运气。
王汉一炮轰死多巴罗二儿子,导致先锋部队溃散,后面王厚击鼓进军,多巴罗大儿子比懈不服,命令精锐部队回身反击,结果孤军深入,又被王汉戳翻于马背。剩下的小儿子阿蒙怕了,下命令撤退。
下方军阵撤退,山上仆从也一哄而散,数万牛马漫山遍野乱窜,气势非凡,群兽奔腾,愣是在宋军和羌人之间冲出一道牛马封锁线。
原来羌人打仗粮草准备不多,但马牛羊准备极多,尤其是牦牛,这种脾气暴躁的全能型牲口发了疯地奔跑,宋军骑兵根本不敢挡。
远方骁勇将军胡烈眼见羌人往西逃,口里连番高喊,放箭放箭都放箭。
不用说,弓箭手早就动作,隔着牛马群射击。
多巴罗三子阿蒙逃出一段距离,回头来看,满面悲愤,用手中弯刀指点王汉:“兀那汉人,尼玛个批,给你爷爷等着。”
王汉听懂,夹马前行,从一名弓箭手手中夺过弓箭,立在马背上,张弓便射。
箭去若流星,阿蒙大惊,急夹马腹,却是晚了,王汉一箭射中他肩胛,哎呀声趴低,然而未跌落,打着马跑了。
高永年部在山上追赶,羌人骑马走的快,后面一大群牛马羊弃之不要,宋军骑兵无法突破,在后面干瞪眼没办法。
这边将领胡烈也着急,马鞭指着牦牛群大喝,“想吃牛肉的往上冲,给堵住了!”
众兵闻言,比听说有人请客逛窑子还要亢奋,长枪举起便刺,弓箭也射,都往牛身上招呼,要把牛群逃跑的路线堵住。
在古代而言,夺取敌军粮草也是大功一件。
如此也是无奈,羌人主力都跑了,去追那些仆从也没意思,最要紧的,是高原地区人马都无法坚持长时间剧烈运动,这也是王厚一开始就想把敌人包饺子围剿的主因。
落石山一战,就此落下帷幕。
军报统计结果,此战斩首三千余,缴获牦牛七千,战马五千,羊六千。
己方损失人数在六百多众,被箭射伤者也有数千,军医可治。如此结果,和王厚计划相去甚远,在他心里,此战豁出去三千儿郎性命,将羌人主力全灭,后面湟洲便好打了。
却没想到,双方还未正式交战便先溃了。
不管怎么说,都是首战告捷,也算功劳一件。监军童贯看过战报,提议,宰杀二百头牛五百头羊犒军,至于战报上的数字,不必深究。
言下之意,乃是童贯对缴获牛羊马之事睁只眼闭只眼,毕竟,王厚当年被贬官就是因为强抢了朝廷的牛羊马。
打仗嘛,所缴物资当然都是朝廷的,军卒哪能随意用?那些缴获的牛羊马都要登记造册,让朝廷处理。正常情况下,朝廷派来的监军都允许武将占用一部分,像王厚这种占用战利品结果被点炮的,也是少见。
童贯要犒军,自然全军大喜,牦牛可是好东西,一般都在海拔三千米以上的高原,为了打仗,羌人把牦牛从高原上带下来,要不然,宋军还吃不到这样的好东西哩。
童贯说战报数字不用深究,王厚大喜,立即论功行赏——虽然这一战其实功劳不大,但为帅者,毕竟要拉拢人心。
只要是按命令作战的,全部有赏,不赏钱,只奖赏牛羊,按照官阶大小区分,人人有份。
其中王汉功劳最高,他轰杀了多巴罗二儿子,捅穿了大儿子,还射了三儿子一箭,打出了大宋的威风。故而,得了三十头牛五十只羊。至于升官加爵,那得等捷报传回东京再论。
等到众人退去,王厚留下王汉,极为热心,询问新型火炮,制作方法,性能,威力,以及后续研发。
王汉一一作答,听的王厚胡子一个劲儿地抖,连声说好,激动地对童贯道:“大宋之喜,大宋之喜呐,此种火炮列装军队,天下再无能战之敌。”
童贯笑问,“威力真有如此之大?”
王厚道:“此番只有二十门,若是两千门立于阵前,何人能挡?”又道:“观察使最好将此事详细描述,上报朝廷,让军器监多多生产。”
童贯应允,“应当。”
再问王汉,“现在还有多少炮弹?”
王汉道:“还有四百余发。”
王厚喜的拍大腿,“今夜休整,明日清早拔营,后日拿下熙州。”
翌日清早,大军拔营前,军需官来问王汉,赏赐的牛羊怎么安排?
王汉道:“都杀了吃肉。”
军需官小声道:“吃肉的牛羊相公已经单独划出,赏赐的是保义您私人财产。”
如此说王汉懂了,士兵们有的是肉吃,再说了,自己一个校尉,手下只有十五个兵,用不着收买人心。便问军需官,“以往惯例如何处理?”
军需官道:“便是卖于民夫。”而后一番细说,王汉懂了。每次和吐蕃作战,那些后勤辎重里面都有商人,打胜时候收战利品,打败他们溜的比兔子还快,都是发的战争财。
这种事敌我双方都有,就算运气不佳被抓住,只要不是当兵的,一般都不会为难,不然,战场上那些尸体谁去收拾掩埋?
尸体腐烂发生瘟疫,大家都要遭殃的。
王汉说便卖了吧,军需官领着王汉往辎重车后面走,哪里围绕了七八个汉子,都是满脸笑意,见王汉都拱手,原来他们都知道王汉手里牦牛最多,特意来等候。
如此王汉全部懂了,自己的牛肯定是低于市价卖出,军需官也少不得在其中拿钱。
按照市价,一头牦牛少说三十贯,但在战场,商人只出十贯。王汉懒得介意,正要随便点个人卖了,结果余光看到,人堆后面缩着个熟人,正是郑观汐,在后面想问不好意思问,手里牵着两头牦牛。
王汉便知,他也是来贩牛的,当下呵呵,唤他过来,牛羊全都给他。
郑观汐却是难做,道:“我手里没有那么多钱给保义。”
王汉道:“只管拉回去,钱以后再说。”
郑观汐大喜,连连作揖,笑的口水都往下落,一旁众人满是羡慕,说他是天大的造化。
牛羊给他,乃是念在他为了让自己吃牛肉的那番辛苦,也知道,这番三十头牛五十头羊拉回去,郑观汐便在渭州发家,成为富户。
有些事,不知道会不会发生,提醒两句是好的。
王汉道:“日后发了家,千万莫做那欺男霸女的事情,不然哪天给人三拳打死,得不偿失。”
郑观汐咧着嘴笑,“自然不会,自然不会。”
说是说,但命运这种事,谁能说的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