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 一剑光寒十四州(2)
剑影越来越慢,绝非岳离放水。当海逐浪柳闻因尽皆败退,剩下的两人岳离要对付真如捏死蚂蚁般简单。
鼓声越来越急,为凤箫吟所击。打头阵的逐浪虽不济,江星衍和李全还没退,还可以等下一个高手上
群雄惊疑之际,东北一角兵阵大开,出人意料从中又出一骑,马上人非兵非将,仗剑江湖,白衣翩然,不是断水剑沙溪清又是谁。
要克服岳离这种包罗万象、亦真亦幻,沙溪清的万道剑芒、斩金断流实属对症下药。吟儿清楚,正是出于对岳离和沙溪清双方的各自了解,林阡才对完颜永琏祭出这意外一计。
计划虽好,要看效果,还赖实战——
这沙溪清方一出场便锋锐难当,驰马掠过这四人所立之地,他重心一低长剑也轻飘飘地荡到岳离身侧,毁灭性剑气强行截住了岳离杀招,在这解救李全星衍的同时、借马速逃开了岳离的反手追击,“漂亮”祝孟尝赞不绝口,吟儿掷了手中鼓棰:“时将军,待命”时青得令,整军备战。
上一回合双剑擦碰的火花还在空气中流窜、分散、四面八方,这当儿沙溪清俨然直接下马循着那迅猛风力强横回刺,岳离亦恃强出击,一剑冲灌,光寒千秋,这一个错身双剑再度剧烈相撞,岳离手中剑明显偏离了分毫才归位,虽然此举害得沙溪清万道剑气全毁,但岳离脸上的惊诧不是假的:“你是什么人”沙溪清一言不发,不是傲慢,是无力应答
“是山西的一名剑客,名叫沙溪清,曾经犯案数起。”金军中有识得他的,前来告知凌大杰。凌大杰蹙眉:“山西……”
看沙溪清挥舞长剑撑过十招,速力却隐约降了下来,吟儿对时青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帮忙。她记得天骄临行前的叮嘱,沙溪清虽能惊艳却不可能对岳离单打,不知江星衍和李全够不够帮他,如果战力比海逐浪好不了多少,那么该派一个时青前去补闻因的缺。
时青当即出阵,不带战马,拔刀佐战,过了片刻,他几人倒也各自找准了方位,开始进行这从未演练过的配合,时青江星衍李全全然衬着沙溪清的优势、弥补他的不足,不知不觉中五人已腾挪辗转到了别处,吟儿微微松了口气,稍一侧目,却又心惊。
原是这片刻海逐浪终于被人抢救了回来,他还昏昏沉沉血流满身,看情形剑伤不轻,一旁柳闻因也心有余悸,自下马后就一句话都没说。
吟儿一边指示军医竭力救海逐浪,一边暗带感激地看向沙溪清,若不是他恰巧出现此地并愿意相帮,此刻不知多少人要像海将军一样受伤。
“我会等你们冰释前嫌、一起打完颜永琏。”二月初七,月观峰不止一场帅帐相杀,还有这句口头盟约。沙溪清说,等到红袄寨合而为一,杨鞍回归林阡,我来锦上添花。看清形势如沙溪清,应是早就看出了杨鞍的回归迹象,今朝他不是一个人来,还有他的几位挚友也来了,其实都与他一样在山东,一起来对盟军雪中送炭。
一起打完颜永琏——济南府饮酒交心之际,他曾对林阡和吟儿说,欣赏完颜永琏,却必须视他为敌人,谁教完颜永琏是金王朝最后的一道屏障。
“这个人,好是眼熟……”凌大杰暗自纳闷,完颜君剑亦蹙起眉来:好像哪里见过。
“你是何人,师承何处?”岳离复问,因为需要答复,所以不曾杀招。沙溪清断水剑连刺五式,空中铺陈出霜雾般的寒芒,与岳离身前灿烂又迷离的黄沙交错。
沙溪清仍然闭口不答,凌大杰岳离更觉熟稔,然而命中经过的人物太多一时难以想起。一阵风沙打在君剑的脸上,忽而好像忆起了什么……抢玩物的幼童,窝囊地晕血,哭啼着找皇上评理,自己张狂地笑,皇上也要听我父王的话……
“虽然年龄不对,但是,气质很相仿。”君剑心里暗暗说,凌大杰一拍大腿:“对了,像极了郑王啊……”
郑王完颜永蹈,十多年前谋逆,与其妃、子女尽皆被赐自尽,家族中大半人都已伏罪,这件事仆散揆也曾有所牵连,若此刻他在这里,可能更加确定这少年跟郑王的关系,如果没血缘,不可能这么相像。
“万一是郑王的后人……那就是我大金朝的敌人难怪听凭林阡差遣……”岳离心念一动,这林阡真是神通广大,连这样的势力都拉拢了
敌人的敌人就是战友。这话一点都没错。
吟儿自不知沙溪清身世如何,只知道他是战友没错。虽然他没有明言加入盟军,却曾借戏谑蓝玉泽的机会帮盟军打退十八罗汉这一枝节,已和林阡合力挫败纥石烈执中毒害岳离的阴谋,已和林阡合力拼死抵挡过高风雷,现在又在盟军危难之际挺身而出……虽然这些都可能只是表象,虽然对太多人而言来路不明就有问题,但吟儿想,世间事有多少确定是真相,来路明确的就没问题了?
经受背叛越多,吟儿越相信,走的既走,来的会来。越野对兄弟们的残害与杨鞍对兄弟们的爱护天壤之别,已经证明背叛分裂什么的到范遇就戛然而止,她的林阡,更以行动告诉红袄寨,山东兄弟情谊还在,耿京义军没有复演。既然如此,她也相信,会有新的势力,受抗金联盟濡染。加不加入,都是形式,身不加入,心也入了。
“七年多了。”七年多,盟军成立至今,星火燎原,已不止南宋全境,西已占陇陕,东,也必定齐鲁。
想起林阡,忽添思愁。也许是离他近了的关系,越是有重逢的期待,就越怕重逢不成,所以思念之情就从心头泛起,继而一发而不可收。
自己似步了蓝玉泽当年的老路,总是和林阡见不到面,想想就郁闷,正好谁说过饮恨刀会阻止林阡的情爱之路,所以吟儿全部归咎给饮恨刀小心眼,“天杀的饮恨刀……”笑骂之时,心稍微轻松些了,因为军医说海将军血止住了还好没有性命之忧。
“是啊,岳离的剑,和主公的刀,有异曲同工之妙。”飘云称叹不已。“确然。”吟儿回过神来,祝孟尝闻言张望,啧啧称好,杜华问:“不知哪里异曲同工?”
又一次吟儿走上林阡先前的征途,来打一个林阡曾经打过的人,虽然那场济南之战没有目睹、也不曾有人描述给吟儿听,但吟儿大抵可以想象出来那场战的经过:“你们看,岳离的剑法,有海纳百川、壁立千仞之感,山则无穷高,海则无穷阔。乍看之下,确实和饮恨刀的意境非常近。不过,他要更神幻些,内涵更广、更飘渺。”
说话时,众人看岳离手中剑,已不止吟儿口中的山海意,也远非天地能概括,这一把剑,似划开了万丈天幕,还能往外继续伸展,竟像是凌驾于整个宇宙之侧、坐看银河转动星辰舞。日月天尊,名不虚传。“说他更广,如是可见。
幻生于真,亦融于真,则为飘渺。”吟儿续道,“力速、招式、内涵,全面比阡强。”
“主母……中肯”祝孟尝竖起大拇指。
“嗯,林阡有时也能以一驭万,但是只能与物互通,形成一个刀象去硬碰敌人;而岳离,则是通过包罗万物、借之‘反控’敌人的节奏,‘同化’敌人的意识,使敌人融入他的世界。再者,林阡要极好的状态下才能打出物我两忘,岳离却可能时时都非常轻易。”吟儿说,这时战局重新开始紧绷。
“被你这么一说,主公在济南,早就败了……”祝孟尝眯起眼睛,又给林阡说起话来。
“虽然他比林阡神幻,林阡却比他实在,岳离对上林阡,恰好很难‘反控’和‘同化’,因为林阡和饮恨刀,心志皆顽强,自己形成的境界不受人干扰,所以不会轻易就被岳离破坏节奏、借力打力。”吟儿一边解说那场她猜测的济南之战,一边仿佛看到了林阡持饮恨刀杀伐驰骋。
便此时海逐浪醒了过来,他都不知道适才发生了什么,闻因看他醒了,登时哭出声来:“海将军,适才握刀往自己身上砍”“什么……?”众人隔得远都没看清,这才知道闻因发懵的原因。
“我……明明……是劈中了岳离的剑……”海逐浪倒吸一口冷气。
“原来还不止借力打力?根本是控制着对手的武器、使对手自愿反打而不自知……”吟儿恍然。
“照主母的这么说,那一瞬的逐浪不是逐浪,而是岳离”祝孟尝还未说完,就被吟儿一拍脑袋:“少胡扯”众人都觉毛骨悚然。
“这一瞬的主母不是主母,是主公。”祝孟尝哭丧着脸。
“不好……”吟儿结合海逐浪的失败去看沙溪清,暗暗觉得沙溪清也渐渐疲累开始走海逐浪的老路,孟尝说得未必不错,孟尝说的就是自己心里最怕的,很可能真会这样,在断水剑攻防的每一刻,其实都在被岳离同化和反控,最终真的被岳离的精神世界所影响,帮岳离来对付自己,从而在以为最可能击败岳离的同时、自刎。
这,也是海逐浪适才无论如何都避不开重伤的终极原因吟儿一面呼吸急促地问军医“适才海将军是被什么武器所伤”,一面视线并不肯离开有岳离存在的战局。
“确是刀伤。” 军医说。
当此刻李全的火器、江星衍的飞戟,都已环绕在战局侧彷如他们的三头六臂,较之吴越的覆骨金针都未必不及,实在令人感慨后辈们潜力无限,但吟儿实在叫好不起来,脸色忽而变得惨白——
不管周围有多少人相助,被集中对付的那个人,都逃不开同一个下场。吟儿知道,得赶在沙溪清奋力一搏的时候,鸣金收兵避开这致命一击
“盟主,不必鸣金。”却有人在她心急如焚时上前来,循声看,原是沙溪清带来的他的三位忘年之交,或者说,不是什么挚友,而是三位护卫,因为他们说,“由我等前去救少主。”
“少主?”吟儿一怔,允了,“三位小心为上。实在不敌,保全实力。”
第章 一剑光寒十四州(2)